这篇小文落笔时,玉柱兄自京华刚刚归来,匆匆行色里从包中掏出一幅范扬先生为我题的斋号:槐花老屋。一阵幽香扑面而来。那实在是一种久违的教人为之沉溺的香气。
范扬的文字和书画我是早就读过的。近来却极想见见这个人。作品有时候是些奇怪的东西,看了,入心了,就会心心念念越发有识见的欲望跳出来。
范扬的画在当代到底排行如何?我现在绝对不下判断,因为我把他的画讲得太重,读者不赞成,画家们也不赞成;讲得太轻,不是事实,范扬也不高兴。所以,还是不表态为好。但范扬有一条堪称当代第一,这就是他的自视优越和自信心(陈传席语)。
范扬多次反复地讲:“我要做的是历史性的画家,我从学画的那一天起,我就认定将来一定成为第一流的大画家。我从不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我要做的事,是纵览历史,寻找自己的坐标。”
乍听类似的话以为范扬是个如此张狂的人。但综观他的人和艺,你却也慢慢理解,心下琢磨:如果一个人自认不是画家的材料,他就不会画画;一个人自认可以画点画,但却自认不能成为第一流画家,他就会放弃最大的努力,而且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最终不成气候。儒家讲究“知其不可而为之”,知其不可。还要为之,这要何等坚强的毅力啊!但很少有人能做到。一般人知其不可就放弃了,范扬有点儒家精神,而现在,他已知其可,所以,他的信心更十足。“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范扬的气正足,还在鼓,所以,他就不会“衰”,更不会“竭”,不衰竭,生命力就强。是否这正是他成功的因素呢?
范扬确实又是智慧的,他的画,倜傥风流,若风行雨散,即便是工细一路画风,也画得轻松自在,符合现代人的审美心理。现代人不是生活节奏很快吗?不是没有时间细细“阅读”吗?不是喜欢快餐文化吗?那我就给你一个不假思索的一挥而就,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个“不假思索而一挥而就”,却又是那么醇厚、浓酽,蕴涵着深博的文化底蕴。就像大学者写小文章,哪怕率性而为也古厚鲜活,处处醒透,充满迷人的魅力。在这个意义上,观范扬的作品有种举重若轻的名士派头。
范迪安先生曾说,散落在范扬画中的笔墨皆成“文章”。实际上范扬的书法也是一篇大文章。现在有很多画家的字与书法是无关的。和画也是无关的。范扬字的笔法与画的笔法是没有分别真正一体的。而大多数画家只能做到书法与画面简单搭配甚至不敢落款只钤几枚闲章来做掩饰,范扬把字与画协调得特别好,比如他画树画山与他的书法是合拍的,是有秩序的。他并不局限于把题款与画面配合好,而是把书法用笔进入绘画,形成一种习惯动作,一套“范式”笔墨语言,这是很多画家做不到的。
古人说工画者多善书。又说书画同源。中国画家笔下功夫,基本上就是书法基础,书法认识和功力达到什么程度,绘画也就达到什么程度。范扬平时不大炫耀自己的书法,他宁肯炫耀自己的绘画。这正是他的狡黠之处。他不肯暴露自己画得好的隐秘。实际上,他下了不少工夫研究书法,暗自用功于此道。范扬说他的画“笔厚墨沉”,其实他的书法完全也符合其实,他的画之所以能“笔厚墨沉”,根底也正在于其对书法的深入把握。范扬的书法有颜鲁公的朴厚一面,却以王羲之内揠笔法出之。更有弘一法师的恬淡静气,又能神采飞扬不拘谨不凝滞。
范扬不以书家自居,反而内心轻松书法渐成佳境,面貌日益显现。其实,即便把范扬放在当代书坛也是上流的。古代有文名掩于画名者,或者其他,其实当代也有如此现象。比如朱新建就是画掩了其文,贾平凹是文掩了其画,范扬呢,大约就是书名掩于画名了。
当然范扬学书法也是靠才情来学的,更有恃于他的家学和渊源,他是把对古人的体味与自己的才情结合起来的,再浸润以自己的学养。所以可以很轻易的把握住古人的精髓,而这些体悟又足以让他来完成他山水的面貌。如果他将来对书法研究得更深入一些,可能他的画还会更上新的境界。
如今范扬的画早已成为藏家追捧的热点,而有识之士却悄然关注起他的书法了。
注:<水墨品鉴>第2期介绍范扬书法匆匆写此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