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晚唐：精雕细琢的末代景象
对于牡丹的歌颂，到晚唐涌现出了另一批诗人。在内容方面，较之盛唐和中唐更加丰富；在艺术方面，与李白和白居易的牡丹诗相比，有着新的开拓。
晚唐国势日益衰微，社会经济日见萎缩，可沿着中唐的路子，社会奢靡的风气反而日益严重。诗人张又新写道：“牡丹一朵值千金，将谓从来色最深。”诗人徐夤 称牡丹“开当青律二三月，破却长安千万家。天纵秾华刳鄙吝，春教妖艳毒豪奢”。诗人王睿称“牡丹妖艳乱人心，一国如狂不惜金”。社会对牡丹的迷醉比之盛唐 中唐有增无减，可国势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晚唐诗人不仅写出了社会奢华的风尚，更在牡丹诗中体现了辉煌灿烂的唐代走向灭亡的衰败气象：
废功看不已，醉起又持杯。数日帘常卷，中宵雨忽来。凄凉无戏蝶，零落在苍苔。造化根难问，令人首可回。
——刘昭禹《伤雨后牡丹》
下苑他年未可追，西州今日忽相期。水亭暮雨寒犹在，罗荐春香暖不知。 舞蝶殷勤收落蕊，佳人惆怅卧遥帏。章台街里芳菲伴，且问宫腰捐几枝。
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悉人。玉盘迸泪伤心数，锦瑟惊弦破梦频。万里重阴非旧圊，一年生意属流尘。前溪舞罢君回顾，并觉今朝粉态新。
——李商隐《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
诗人笔下的牡丹处于孤冷、悲凉、凄厉的环境氛围里，或飘摇于凄风苦雨之中，或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下；有对盛时的眷恋，有零落时的伤痛，有往日不堪回首的感 慨。晚唐牡丹诗深深地染上了没落者的那种血色黄昏般的心境与情绪：凄丽、迷醉和哀伤。经济萧条、社会动荡、危机四伏的时局下，晚唐人心理深处泛起的一种无 法消解的末世情怀和深沉的时代衰落感。
锦帏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垂手乱翻雕玉佩， 招腰争舞郁金裙。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李商隐《牡丹》
轻阴隔翠帏，宿雨泣晴晖。醉后佳期在，歌馀旧意非。蝶繁经粉住，蜂重抱香归。莫惜薰炉夜，因风到舞衣。
水漾晴红压叠波，晓来金粉覆庭莎。裁成艳思偏应巧，分得春光最数多。欲绽似含双靥笑，正繁疑有一声歌。华堂客散帘垂地，想凭阑干敛翠蛾。
——温庭筠《牡丹二首》
在艺术方面，晚唐诗人更注重细部的描写，诗人的笔触如精雕细刻的画笔，精细入微描写出牡丹的一枝一叶、一姿一态，在细密逼真的描摹中，构建出色富义丰的 牡丹形象，以呈现一种细密的心境与意绪。晚唐诗人走向了“更为细腻的官能感受和情感彩色的捕捉追求中”，用浓丽缤纷、多彩多姿的诗歌语言，展现牡丹的绝代 风姿。李贺的奇丽鬼怪、李商隐的精深严丽、温庭筠的绮靡密丽无不体现着晚唐诗人的创作倾向，这些牡丹诗艺术特色自然是牡丹诗艺术发展的结果，更重要的是晚 唐士子文化心态变迁的表现。
